常印佛院士:与大山结缘的道路

发布日期:2024-04-28 浏览次数:51

月光如泻笼江干,一曲离歌秣陵关。

星火危崖采石渡,紫烟青霭铜官山。

三载征程兴未尽,期年伏枥当思还。

此身许国无多求,乐在图书山水间。  
        《与大山结缘的道路》文章是中国科学院院士、中国工程院院士、我会第一届会长常印佛所写,今天,在缅怀常院士的同时,再读一遍院士的文章。


与大山结缘的道路

常印佛

       我出生于长江北岸的一个小县城,那里是一片港汊交错的平原,童年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山,只是在晴朗的日子登上城楼,极目远眺,才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江南岸苍茫的山影,想不到日后竟然终身与大山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
       我是在日寇的铁蹄下度过小学和初中岁月的,艰难而屈辱的现实,长辈和老师的教导促使我们当时的同龄人——实际上是一群半大孩子,也暗下决心,要为祖国的繁荣富强而努力奋斗。进入高中以后,在“科学救国”思潮的影响下,我认为要使国家富强,首先就得将各种资源开发出来,现在看来这是很幼稚的想法,那时确实是驱使我报考地质的真正动力。高中毕业时,许多亲友劝我不要学地质,理由是生活不安定,且很艰苦,又不能很好地照顾年老的亲人,因为我既无姐妹,又无兄弟,家中只有祖母和母亲两位年弱多病的老人急需照应。他们认为我数理成绩不错,力劝我学其他工程科学,于国于家于个人都能兼顾。我权衡再三,在取得母亲的谅解下,终于选择了地质作为终身事业。记得那年按照惯例北京大学、清华大学、南开大学三校联合招生,我的第一志愿是清华大学地质系,第二志愿是北京大学地质系,后来被清华大学录取,从此我就走上了与大山结缘的道路。

       我的高中学业是在南京中央大学附中完成的,教务主任陈杰夫先生是一位有经验的教育家,他的办学方针是以启发学生学习自觉性和独立思考为主。入大学以后,清华大学当时还是一所综合大学,更是提倡全面发展和提高独立思考能力。地质系的老师对我的影响最深也最直接,正是从他们那里我才初步了解地质科学。如孟宪民先生在授课时就不止一次地提醒同学不要迷信书本,在地质学领域里未知的东西实在太多,需要以实际为师,去深入挖掘和总结。他在上矿床学课时,成矿理论讲得并不多,而是引用许多典型矿床实例,让同学们自己去领会。参加工作以后,我的第一位老师就是郭文魁先生,他以高度的热情和耐心的诱导,使我们这些新兵又受到一次“再教育”,从他那里我感到一切地质现象都是有意义的,关键在于要用敏锐的观察和科学的思维认识其本质和相互联系。老师们的指导使我对地质科学产生了愈来愈浓的兴趣,尽管在实践中遇到的失败往往要多于成功,但这丝毫没有降低我的信心和探索的勇气。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大规模经济建设,为地质工作者提供无限广阔的机会,我也是在这“咚咚”的战鼓声中投入一次又一次的战斗,眼看新矿床的发现,新矿山的建设,自己也分享到一份又一份的喜悦。

       野外地质工作,既要付出脑力,又要付出体力。最简单的断层或接触关系,要找到并弄清它,也要付出艰辛的劳动。再加上生活上的种种困难和不便,所以被一些人视为畏途,但只要真正投入到把自己和大自然互相交融的境界中去,就会发现其中的乐趣无穷。无论是崇山深谷,还是穷乡僻壤,自然界总是充满着生机,可以说是“问花花解语,听月月有声”,而世代蕃息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则蕴藏着巨大的智慧和乐观精神。

       最初三年的野外生活,使我初步锻炼了一个野外地质工作者所必备的基本条件,后来我被调入华东地质局机关,虽然兢兢业业地努力做好本职工作,但我一刻也没有忘怀野外生活,我总认为年轻地质工作者只有到大自然这个地质实验室去跌打滚爬,才能真正做出一点东西来。

        机会终于来了,将近一年之后我又被调去一个中苏技术合作队,在由南京至安庆的轮船上,经过采石矶、铜官山等熟悉的地点,心情十分激动,我从来没有作过诗,这时也诌了一首:月光如泻笼江干,一曲离歌秣陵关。星火危崖采石渡,紫烟青霭铜官山。三载征程兴未尽,期年伏枥当思还。此身许国无多求,乐在图书山水间。这也许是一个重返前线的战士和开发祖国富源的尖兵的心声吧!(注:此文收录于《科学的道路》下册,上海教育出版社,2005年。有删减。)